此时此刻的秀秀,的的确确是陷入一种忘乎所以的境界。她感觉那“迪斯科”音乐如同一股猛烈的飓风,而她自己如同一根羽毛、一片叶子,被啸卷在它的旋涡中心,悠悠地扶摇直上,疾扬迅转,飘飘地自在降下,徐舒慢展。她整个儿是身不由己。她并不会跳什么“迪斯科”,她不过是伴着那猛烈的音乐猛烈运动着罢了。在如此这般猛烈的运动中,鸡和蛋以及一切一切与鸡与蛋相关的事,统统从她的头脑中甩到十万八千里外去了!她没了思想,也没了思想的羁绊,没了欲望的冲动,没了愁烦的苦闷。她但愿那猛烈的音乐别停止别停止永远也别停止,但愿自己任情任意地跳下去跳下去跳下去永永远远地跳下去。
从鸡的世界蛋的世界解脱出来了,她感到是多么称心愉快,多么称心愉快啊!
啪!一截儿劈柴突然飞进屋里,险些砸到她身上。
她顿时停止了,气喘吁吁,汗湿面颊。长发垂在脸上。她将长发撩到颈后,一眼瞅见爹站在院当中,怒目金刚似的瞪着她。
像个什么样子!快做媳妇的大姑娘了,疯疯癫癫也不怕外人看到了耻笑!
徐有德气得不行,他是个要脸面的人!他不能容忍女儿给他也给她自己招致众口非议!
秀秀慌忙关上录音机。飓风般的音乐戛然而止。
满世界原来是无边无际的燥热,可她跳着的时候却一点儿也不觉得热,倒觉得风凉。